(一)
归后常嫌客路迟,
任由梦到饭熟时。
忽惊山韭香如此,
夜雨泥滑愧不知。
独在异乡,虽不算太远,但每周回家也不太可能,多则每半月回一次,少则一两月一次。每次到家,母亲第一句话总是“怎么回来这么迟?”是啊,就算我一早出发,到沁水后买些东西倒车回去也到傍晚时分,在母亲眼里,本就不多的休息时间其中一天就这样算是“浪费”了。
回家后一般是不吃早饭的,直接痛快地睡到中午,母亲在这方面很是开明:爱吃吃,不吃饿着!午饭一定是丰盛的,韭菜炒鸡蛋尤其美味。正思忖为何这么好吃,母亲见状解释:“这是早上在后山找的野韭菜,新鲜!不过没找到多少,多的话中午就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韭菜盒子了。”
后山?那是我小时候经常拔野韭菜的地方。最好吃的野韭菜当属春天的头几茬,攒了一冬天的野香使着劲儿地往外散发。那时小小的手每次回来攥满满一把,也就只够炒鸡蛋用,总说野韭菜比种的韭菜要香得多。后来索性将野韭菜连根刨回来种在院子里,几度春风,便就满处都是了。
再后来,野韭菜、草莓、牡丹连同葡萄架、苹果树都被青石板无情地封印在了那些快乐而难忘的时光里。
早春的细雨润了一夜。我是看到门口石台上那双沾满泥土的鞋才突然醒悟:夜雨泥滑,母亲一早冒雨踏泥去后山找野韭菜,就因为想起我儿时总说野韭菜好吃。从此发誓,以后断不再“胡言乱语”了。只是记忆的画面里,那双沾满泥土的鞋极其刺眼,后山的山坡上,深一脚浅一脚踏出的泥泞,满都是母亲浓浓的爱,还有永远也不会诉说的艰辛。
(二)
通天妙手揽春光,
甘味平生有幸尝。
夏雨今及秋雨冷,
槐花已胜万花香。
某次回家,刚过立夏,也下着雨却冷得出奇,闻说附近的历山上已是白雪纷飞了。母亲依然坚持在门口等我归来。
是的,没错!母亲又为我准备了好吃的——槐花馅的饺子。
小时候在姥姥家吃过的——那时第一次听说饺子居然还有槐花馅的。姥姥的村里槐树很多,槐花将开时节连空气都是甜的,十里飘香。和姥姥忙碌一下午,用长长的镰刀把槐花够下来,香花如雨,满载而归。
等姥姥做好饺子,果然香得过分,大快朵颐。还剩下许多槐花没有做成馅,姥姥说要等到后天舅舅回来才吃。
你看,天下的慈母都是一样的!
这次也不例外。母亲是等我回家才做来吃的,父亲说这是沾了我的光,平时是无论如何都不给做。
饺子里的槐花香格外浓烈,满是初夏时节姥姥村里才有的味道。只有把锅里留给我的饺子一个不剩全都吃完才是对母亲最大的慰藉,她会开心得不得了,最好把汤也喝掉。
居家休息时,母亲总会换着花样做饭,在我有限的休息时间里尽量不重复。想着我在外吃不到什么就做什么,记着我从小不爱吃什么就绝不会做什么。
前几年,我自己学会了做饭,每年的年夜饭必须我来掌勺,除了家常的,我专挑母亲没吃过的来做,咕咾肉、可乐鸡翅、酱肘子等,也让母亲尝尝我的手艺。母亲一脸幸福,和我小时候一样,大快朵颐。父亲笑说这次是沾了母亲的光。
母亲的一双妙手通常会带来特别的惊喜。香椿树的头茬嫩芽采下来,煮过后腌拌下便是一盆鲜嫩的春天;黄花菜要高温蒸煮后才能做配菜,这是夏天里特有的点缀;秋雨几番,玉米地的野小蒜疯长,剁碎了腌制用来做摊饼,比葱花要好吃百倍;豆角煮后挂起来晾干,冬天想吃卤面的话,必须是这样的老豆角才更有滋味儿……
你归来时,母亲在门口相迎,执手相看,为你接风洗尘;
你出发时,母亲在门口相送,挥手相别,见你整装出征。
我想,我们的慈母,一定都一样!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