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见到家书是40多年前的事了,那时我五六岁,儿时低矮破旧的小屋里,靠窗的土炕上铺着用秸杆皮补过多处的苇席。没有家具,仅有的摆设是墙角的一张供桌和炕中间的一只竹皮暖壶。窗上泛黄的麻纸上贴着“无限忠于毛主席”的红剪纸,给屋里增添了一丝亮丽与生机。正是正午时分,初冬的暖阳钻进屋内,给清冷的屋子增加了一些温度。娘坐在炕下的灶前生火煮饭。娘一手拉着风箱,一手低头拿着一张纸在看。我和姐姐无忧无虑地在炕上追着玩,不小心带倒了暖壶,壶碎了。娘停止了拉风箱,骂着把我们拽下地,娘的巴掌一前一后落在我和姐姐的屁股上。“不懂事理的东西,你姨姨死了,我够麻烦的了,你们还给我添乱。”我看到娘眼圈红红的,眼角挂着几丝泪痕,就乖乖地跑到院子里去了,原来娘在看姨夫自张家口寄来、在路上走了半个多月的家信,也就是所谓的家书。姨姨和娘手足情深,身患心脏病的姨姨英年早逝,使娘肝肠寸断、彻夜难眠。这份伤心的家书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中。
真正认识家书的内涵和分量是在以后的岁月中。那时,爹在离家百多公里外的小峪煤矿工作,由于路途远、工作忙,尤其是交通不便,每年回家一两趟。在那聚少离多的岁月里,家书成了爹和娘互致问候、增进感情的飞鸿。“开拆远书何事喜,数行家信抵千金。”父亲寄来的每一份家书,娘都要捧读好多遍。
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的情景:故乡静谧的深夜,睡梦中的我一觉醒来,发现娘在昏黄的灯光下写着家书。
娘小时候读书不多,写家书颇感吃力,但爹每一次寄来家书后,娘都要及时回复,好让爹安心工作。白日里娘在田间地头耘田除草,深夜我们入睡后,娘拖着疲劳的身子挑灯夜战,为了给爹回一封家书,娘往往通宵不眠。
对只读了两三年小学的娘来说,写家书是很吃力的。我常常看到娘坐在那儿,面对信纸无从下笔。我知道娘又遇到不会写的字儿、词儿了。每每看娘写家书绞尽脑汁的样子,我多么想帮助她呀!随着年龄的增长,文化水平的提高,这样的想法终于成了现实。
从此,我担负起了写家书的重任,由于勤写家书,受到父亲的夸赞,他从微薄的工资里拿出一部分,特意购买了《抗日小英雄王璞》《北京人的故事》《文笔精华》等一系列书籍邮寄回来,作为对我的奖励。
以后,写家书成为我学习、生活中的一部分。写家书既可明事理,又可练写作,“至文不过家书”。初中、高中时,我的作文经常得高分,并对语文情有独衷,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勤写家书。
40年过去了,改革开放千帆竞发,社会发展一日千里,电话、手机等现代化的通信工具进入了寻常百姓家,通过落实转户政策,我们早已结束了灵丘—怀仁两地奔波的生活,写家书的机会少之又少了,但是多少次午夜梦回,多少次闲暇静思,我会蓦然想起家书,想起过去难忘的岁月,想起人间浓浓的亲情。
同煤集团朔州煤电公司 刘雁瑞 |